原来古人这么玩体育!三个小故事让你快速了解古代体育

宋蹴踘图八方枕

西汉七力士画像石拓片 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供图

西晋投掷武士俑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供图

唐彩绘陶打马球女俑

宋抱球童子俑

汉陶手搏俑

秦立射俑记者游晓鹏摄影

□策划文体新闻部执行记者游晓鹏文平伟摄影

三个小故事让你快速了解古代体育

我们日常所见的运动项目,比如田径、体操、篮球、排球等,都是最近一二百年从西方传入中国的。那中国古代有没有体育?今天,通过研究者们对历史遗留下来的体育文物的解读,我们终于能够对那些被淹没在尘埃里的体育故事有所了解。中原厚土,也是各种体育活动最早开展的地方之一,这几年,《大河报》曾经关注过古代蹴鞠、围棋、投壶、“高尔夫”、宋代开封水上运动等,今天,我们要讲的是三个最新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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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朝力士们要比力量,怎么玩?

这是一幅汉代的画像石,现藏于徐州博物馆。它非常有名,因为原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曾经久久矗立在它面前,随后感叹,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奥林匹克!

为什么这么说?这其实是发生在两千年前的一场别开生面的运动会。画上的人,都是赤脚短裙短衫,他们是武士,通常是被王公贵族养在宫廷里做保镖,也会从事表演和比赛。画面右边的两个人,一人抱酒,一人抱鹿,这是给冠军的奖赏。用今天的话来说,这是一场有奖赏的锦标赛,而非友谊赛。左边五人参加比赛,他们比的并不是某一个固定的项目,而是谁的本事高、能力强,这就是汉代的角抵。与先秦时期主要呈现为摔跤不同,汉代的角抵是一种综合性的竞力项目,包括摔跤、拳斗、斗兽、扛鼎等活动。

于是,这五人分别展示绝活,有人耍刀使盾,有人力搏猛虎,有人举起大鼎,有人表演拔树,场面相当精彩。但根据画面中这些人的位置,他们都不是冠军,因为还有一位技压群雄者——画面正中、个头最大的那位运动员,直接抓着牛尾巴把一头活牛背了起来,面带笑容,闲庭信步,这等力道和气概真是没说的,直接夺冠。最终,一坛好酒,一头小鹿,作为奖品都归了背牛者,冠军的荣誉也属于他。

巧的是,在世界另外一端的古希腊,最伟大的冠军、大力士米隆也是凭借扛牛出名的。米隆是公元前540年至516年古希腊著名摔跤选手,也是空前绝后的古希腊四大赛事大满贯获得者,共获得6次奥运会冠军。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,有一次米隆把一头牛牵到了赛场,扛着跑了几圈,全场轰动。

汉朝的这位背牛力士或许不亚于米隆,但这场比赛,在文献典籍中没有任何记载。这幅画也说明了古代中国与古希腊一样有很多体育活动,只是发展轨迹不同。中国这些活动是在王公贵族的表演场所进行的,活动时还要配乐,所以角抵没有像西方那样走向竞技,而是表演化了。

2

西晋墓里为什么有一个“罗马标枪手”?

标枪运动源于古希腊,跟中国没什么关系,但是古代中国有没有玩标枪的呢?

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收藏了一尊西晋时期的投掷武士俑,出土自河南偃师杏园。乍一看,这个造型简单的俑没什么了不起,但是体育史研究者越琢磨越奇怪。短衣装束,深目高颧,他似乎不是汉族人,一手高扬,显然在投掷标枪。但是,从周一直到汉代,中国军队的远程打击武器都是弓箭,而不是标枪,为什么西晋的墓中出了这样一个武士俑?他是谁,来自哪里?

古希腊、罗马战争中倒是常用标枪,这也是古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比赛项目。但是为什么古代中国军队和古希腊对标枪的态度截然不同呢?研究者认为,先秦时期,中国的弓箭制作工艺已经非常发达,它的标志是用多种材料制作的反曲复合弓的出现。《周礼·考工记·弓人》详载了这种弓的制作方法,根据现代复制实验,这种弓最大有效射程达300米~400米,在150米左右能够射透皮甲皮盾。作为远程打击武器,远胜标枪一类投掷武器。

与中国不同,欧洲从古希腊到中世纪都使用单体弓,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不如复合弓,难以远距离射透罗马军队使用的锁子甲和木胎皮革盾,其杀伤力远不如15米以内使用标枪。因此,弓箭在古希腊罗马神话中成了爱神丘比特手中的神器,而非武器。在民间,弓箭也多是狩猎与游艺的器具。

中国古代战争中出现标枪的最早记载,是东晋《汉晋春秋》,提到了三国西凉马超的军队装备。这支军队使用的战术与武器与中原军队完全不同,他们使用的是长形板盾与“脱手长标”,这似乎是古罗马军队的翻版。有专家认为,马超军队应是公元前53年罗马与安息大战失败后溃逃至中亚的罗马军团,后被名将陈汤带回安置于甘肃东昌的“骊罢人”后代。

那么,这个西晋的投掷俑,是不是见证了一种可能,一支疑似罗马部队参加了西晋时期的“五胡乱晋”战争?它至少说明,中国古代也有军队使用标枪,有标枪就意味着有标枪的训练,而这种训练,就属于体育的范畴。

3

宋代抱球童子之谜:他手里拿的是什么?

这尊宋代抱球童子俑是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的镇馆之宝,也出自河南一带。别看主角是个几岁小孩,他的手里却大有文章。

这个眉清目秀的光头男孩坐在地上,身上穿着罗衫,一只脚光着,一只脚穿着鞋子,两手捧着一个圆球。鞋当然是球靴,球当然就是足球,但是男孩右手的虎口卡着一个长条形的不明物件,仔细观察,他的左腿上搭着一个同样的东西,这到底是什么?

要解开这个谜,还要从蹴鞠的历史说起。蹴鞠蹴鞠,蹴是踢的意思,鞠是球,因为不易保存,古代的足球几乎没有保存下来的实物。蹴鞠起源于战国时期,汉代十分流行,汉代的鞠是实心球,用毛纤纠结而成,相当于一个毛线团,这种主要用于女子表演。还有一种鞠是外面裹着皮革,里面塞上毛草,比较皮实,适合军队训练与六人制比赛用。

到了唐代,充气球的出现带来了蹴鞠史上的革命。这种“气球”重量轻,弹性好,结实耐用,极大增加了蹴鞠的趣味性,使其技术和规则产生变化,出现了实心球所不能做到的“蹴鞠屡过飞鸟上”的场面。唐徐坚《初学记》里记载:“今蹴鞠曰球戏。古用毛纤结为之。今用皮,以胞为里,嘘气闭而蹴之。”也就是外面用动物皮革,内胎用猪牛等动物膀胱制成,叫做香胞。这种工艺到了宋代、明代更加成熟,明无名氏《蹴鞠谱》里说这种球,“熟硝黄革,实料轻裁,密切缝成侵菹,不露线角”,外观跟今天相差无几,重量呢,也相差不是太多。

再看这尊抱球童子俑,他手里的东

西,正是已经被踢破的球胆,也就是内胎。可以想象,或许就是他在跟小伙伴玩耍时,一脚踢飞了鞋,球也踢破了,所以队友要求他给球更换一个新的内胎,当时这种内胎并不很结实,所以踢球都要备上一个。

所以接下来的画面应该是,男孩扯出破裂的内胆,再将放在腿上的新胆塞入皮壳中,吹足气,一个新鞠诞生了!比赛继续!

看,几件看似简单的文物,居然考据出了这么多的故事。

专访体育史学者、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馆长郝勤——

把中华传统体育展办到奥运会去

郝勤,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馆长,国家体育总局学术技术带头人,北京体育大学博士生导师,四川大学、郑州大学兼职教授,2015年作为首席专家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“中国古代体育文物调研与数据库建设”。近年来,由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主导的中国古代体育文物展、中华传统体育文化展已经走到了全国多个省市,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古代的体育运动,了解我们怎样对待身体的历史。

我们今天对传统体育文化了解有多少?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是体育产业很热,而体育文化尚冷?9月初,郝勤教授受邀做客天津博物馆文博讲堂,记者就这些问题采访了郝勤教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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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还没有体育考古不少体育文物沉睡库房

大河报记者:中国有体育考古吗?郝勤:十九世纪,德国的考古学家对古奥运会遗址的发掘被看作是标志性的体育考古,它是以体育研究为目标的专题性的发掘。这次考古活动在欧洲引起来巨大的轰动,全欧洲兴起了一股古希腊热、古奥林匹克热。顾拜旦就是在这次考古成果的启发之下,创立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。

但是在中国,还没有这样专题性的体育考古。我的理想,就是去推动这个工作。2015年福建举办第一届全国青年运动会,我在那里做古代体育文物展览的时候,意外听说福建博物院藏有一块唐代马球场的石碑。之前只有西安有一块类似的碑,所以我立刻提出去看,但是很可惜,这块碑在库房里,上面压着好几块石碑,需要用叉车才可以挪动,我没有看到。这块碑出土的地方就是唐代的马球场。唐代的福州是很偏僻、很边远的,你在福建博物院会发现唐代以前的文物很少,蛮荒之地,但是当时已经有了马球场,足见这项运动多么流行。这块碑对体育史来说很有意义,我想用考古学的方法去现场调查,这个马球场究竟有多大,到底什么面貌,为什么在这里修,等等。

大河报记者:似乎很多传统文化领域的学者都还不够了解体育文物?

郝勤:体育史的研究是比较专业的,博物馆的专家对文物很在行,但是对体育往往不了解,这就造成他们对文物的理解不准确。比如前些年,我去一家博物馆,他们不知道汉代的投壶是做什么用的,就当做普通花瓶放在库房。其实,每一家省级博物馆馆藏文物都在20万件套以上,长年展出的只有千把件套,大量跟体育有关的文物,可能都沉睡在库房里。

2六个门还是一个门?用实证方法看“蹴鞠”

大河报记者:今天,我们对古代体育文化已经梳理清楚了吗?

郝勤:我们对古代体育文化的梳理已经经历了至少三代人。

1919年,郭希汾先生编著了《中国体育史》,这也是中国第一部体育史的教材。郭先生是历史学家,研究的是思想史,对体育史而言是一种客串,写作的主要依据是文献,他写了孔子尚武等内容。此后到上世纪50年代,国家体委请唐豪先生编辑了体育史资料集,主要是文献资料的整理。1959年,成都体育学院的几位老先生开始做体育史研究,1962年成立了体育史研究室,这是中国第一个体育史研究机构。1985年,在这个研究室的基础上,国家体委批准成立了全国唯一的体育史研究所。后来,国家体委和教育部还联合在这里做了几届培训班,叫做体育助教进修班,毕业的学生后来都成为全国各高校搞体育史研究的骨干,所以成都体育学院也被叫做体育史学的黄埔军校。

我们的前辈通过文献典籍资料的查阅、研究,把每个朝代有什么体育活动都写出来了,完成了中国古代体育的谱系、序列编写,这是几代人研究的结果。但是典籍毕竟是有局限的,对很多体育活动语焉不详,浮光掠影。所以现在的研究者,是用文物与文献相结合,再加上田野调查的方法去做实证性的研究。比如,上世纪60年代,唐豪先生根据自己的理解给汉代蹴鞠画了一张草图,这张图影响巨大,现在很多国外体育史专著还在用。它上面的球门不是一个,不是两个,而是六个,他的根据是东汉文人李尤所写《鞠城铭》里的一句话:法月衡对,二六相当。但是你用实证的方法去研究就会疑惑,六个球门怎么玩?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,所以我们的理解,“二六相当”是一边六个人总共十二人的意思,球门只有一个。

2015年,我也承担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“中国古代体育文物调研与数据库建设”,这个课题包括四个方面,一是对古代体育文物序列进行研究,目前基本完成;二是全国体育文物的调查,我们借助几次体育文物展的展品遴选工作也在推进,因为要进任何一家博物馆的库房都是非常难的;三是文物的开发利用,目前我们做的体育展不仅有展示也有体验、文创等;四是数据入库,目前全国已经入库5000多件体育文物。

目前来说,对古代体育文化大的框架认识可以了,但是还有很多具体的问题没有搞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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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神和身体,我们过于“厚此薄彼”

大河报记者:体育史上的很多谜团,除了文献、文物,需要靠实证去解决吗?

郝勤:实证是一个重要手段。比如以前对中国武举制度的研究,文献说它有三个大项,弓马、技勇和程文(兵法策略)。技勇包括三项,开硬弓、舞大刀、举礩(zhì)石。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礩石是个什么东西,结果文物给了我们答案,我在西安看到了一块,一块很大的方形石头,两边有两个可以用手搬的槽,查资料才弄明白,这就是礩石,也叫武举石,考武举的时候,要举到平胸的位置,还要左右摇晃。这个石头多重呢?三个档次,三百斤,二百五十斤,两百斤。不经过训练,今天体院的学生也举不起来,所以武举考试是很有技术含量的。

大河报记者:武举制度的结束距离今天不过百余年,这些问题我们都搞不清楚了吗?

郝勤:是的,我们只知道一些流程,具体细节是不清楚的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历史是文人写的,他们并不关注这些,一笔带过。其实在整个历史的书写体系当中,体育都是缺位的,中国的每朝每代都有着极其丰富的体育活动,它是跟人的本性、跟一些娱乐性的活动密切相关的,所以一直处于被压抑的状态。包括西方的历史学家也都不怎么谈体育,古希腊的柏拉图当过奥运会冠军,但是他的书都不提这些。原因,我想东西方都是精神至上,对于思想、道德、伦理层面的内容着墨甚多,相对而言对身体都有一种忽略,甚至蔑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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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运会办到哪里,我们的展览就办到哪里

大河报记者:中国有这么多体育文物,许多运动项目源远流长,全民健身的热情也很高,但为什么体育文化相对要冷,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古代体育文物这些?

郝勤:这关系到体育文化建设,我们应该有一个共识,就是体育不仅仅是比赛,不仅仅是一场体育盛会,应该也是全民健身、体育产业与体育文化的并进。以前,体育文化的研究是很小众的,大家写一些专著、发表几篇研究文章,只是一个小圈子的事情,公众并不知道你研究出来了什么。现在,传播体育文化,已经是我们体育学术人的使命所在,我们的科研不能只是跟职称有关的游戏,一定要转化为生产力,真正服务于今天的社会。

体育文化的传播,最好的抓手就是体育博物馆,也包括特殊的体育博物馆,比如名人堂、荣誉室。目前,国内大约有105家体育博物馆,但相当一部分并没有实体场馆和展品。其中,中国古代体育博物馆因为场馆建筑质量问题在2002年停止开放,新的场馆至今没有建立起来,对文物的征集、研究、开展活动都有很大限制。

这些年,陕西、山西和天津都有了体育博物馆,苏州、安徽等地的也在建设中,此外还有一些武术博物馆、奥林匹克博物馆。相关展览越来越多,前些年我还在郑州看到过一场由民间博物馆办的体育文物展。这一次全运会的展览也是规模空前,没有这些年打下的基础,是做不起来的。

大河报记者:传统体育文化这些年比较火的是武术,但前不久反而遭遇波折,您怎么看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播前景?

郝勤:其实我们有一个误解,传统体育就等于武术,武术就等于传统武术,这都是不同的概念。现在,太极拳还是传统的太极拳吗?套路的武术还是传统的武术吗?都是经过时间改变的。但是它们都有独特的生命力,传统体育文化的很多活动仍然活在民间,比如抖空竹,现在很多地方都有协会,民间很多人玩得特别好。还有抽陀螺的、放风筝的、搞传统射箭的,很多人玩,只是我们没关注他们。我认为传统体育活动的很多东西,越来越受老百姓喜欢,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广泛的市场,在老百姓中间有很深的基础,特别是进入老龄化社会之后,很多传统体育的活动反而更适合老年人。

在学术研究上,以古代体育文物展亮相天津全运会为标志,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。我们的研究终于获得了历史学界、文博界、学术界的认可,我们也已经能够把传统体育文化转化为一个看得见、摸得着,可以进行趣味体验的公共产品,提供给观众。目前,中华传统体育文化展还没有走出去过,我的理想是奥运会办到哪里,我们的展览就办到哪里。这一块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中国对外文化传播的品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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